近年中国哲学界的一项重要成果是，受成都文化景点宽窄巷子的启示，提炼出了“宽窄”范畴，可以用以阐释许多现象和规律。人们发现，世界由宽窄演绎和构成，在宽窄之间，存在无限多种可能与机会。生命就是行走在宽窄之间的物质运动，宽窄变换能创造无穷多个惊喜和奇迹。

                       （李后强教授）

在百年变局和世纪疫情的强力催化下，大量新思想、新学科、新产业和新业态应运而生。因此，汤柱国同志推出这本《一窄九宽话中医——传统与现代双向视角的中医文化》的煌煌大作，我并不惊讶，但喜悦之情无法言表。我不惊讶，是因为都在情理和预料之中。当今世界还会出现许多意外和新鲜事，对此大家都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再说，柱国同志本身就是很有故事色彩和能够创造奇迹的人，他是“宽窄哲学”研究的重要组织者，飞翔的空间很大，随时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知和快乐，对此我非常自信。虎年“五一节”期间，我们在震惊世界的“天回医简”发现地——成都天回镇，纵论中医发展大势和研读他的厚厚书稿，我借此主动要求为他的新书作序，他没有明确反对。

 我对中医有特殊感情，因为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读小学三年级时，爬树砍枝摔了下来，差点伤命，右腿骨头全断，就是一个老中医给我治好的。那时农村缺医少药，主要靠“赤脚医生”救死护伤，每个医生几乎都是中医世家出身，都有一点真功夫。由此，我对中医产生了敬意。后来，还跟着几位中医大师学了一些相关知识。比如王小儿（王静安）、肖小儿（肖挹）、梁繁荣、吴节等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体会到，中医是大学问、真学问，是大科学、真科学。借用今天的物理学语言讲，中医是非线性复杂系统学。我在大学、硕士、博士阶段学的都是化学专业，不小心当了物理学教授，主要研究理论物理特别是非线性系统。后来越走越偏，误入哲学、经济学、社会学、环境学、政治学、政策学等领域，成了徒有虚名的杂家。跟随著名科学家钱学森教授的足迹研究系统科学多年，钱老的人品学风对我影响极大，他对人体科学的深刻见解，精妙绝伦，史无前例。在中国系统辩证学创始人乌杰教授引导下，我研究系统哲学很长时间，大大拓展了视野，对中医认识更深。1990年我与四川大学程光钺教授合作出版了《分形与分维》，这是国内第一本介绍分形（fractal）理论的专著（成稿于1988年）。在此书最后一章，我们专门写了“生物体的分形现象”，讨论了穴位、经络、DNA和癌变的分形机制，引起学界广泛关注。那些年，山东大学张颖清教授创立的全息生物学影响很大，我提出了中医的分形协同思想，并在福建召开的全国全息生物学研讨会上作了发言，引发了相关问题的持续研究。分形是当今世界前沿科学，是非线性系统的三大核心问题之一。在“八五”“九五”计划期间（1992-1998年），我与成都中医药大学和四川大学的专家学者一起参与了国家攀登计划项目“经络的研究”课题的有关工作，在“经络、穴位分形”方面做了一些理论探索。1997年4月在深圳银湖度假村举办了国际系统科学大会，我作为大会执行主席之一在会上报告了经络传导的孤波理论和穴位的能量迁移，引起与会学者浓厚兴趣。会议期间，我与协同学创始人赫尔曼・哈肯教授、世界著名系统哲学专家欧文.拉兹洛教授，当面探讨了经络和穴位的非线性问题，他们深刻认同中医的系统作用、协同效应和伟大贡献。

 在中国，有“文人通医”的传统。在中国民间，还有“不知医而不慈孝”的古训。我知道，在柱国同志的血液里就有中医基因。他出生在重庆的大山里，外祖父是当地有名的中医大家，救死扶伤的故事至今还在江湖传颂。儿时，他深受外祖父言传身教的感染，当过几年“采药童子”，认识许多道地中药，抄录了许多汤头（配方），在汤药熬制的烟熏火燎之中成长。成人后，他因生活和工作导致体质不良，问道天下名医，悟道各家之长，得道中医精髓，终于强健体魄，厚积薄发，酿成自己的中医哲学观点。数年前萌发著书立说念头，如今终结硕果，必须祝贺！

                          （汤柱国著《一窄九宽话中医》）

 柱国同志敢于挑战世界级难题，勇气和精神可嘉。中医就是典型的世界难题，至今没有停息争论。什么是“中医”？没有统一定论。一般而言，中医是相对西医而言，是指以中国汉族创造的传统医学为主的医学，是研究人体生理、病理以及疾病的诊断和防治等问题的一门学科。在西方医学没有传入中国以前，没有“中医”这个提法。中医是具有独特内涵和丰富实践的治疗方法，主要以“阴阳五行学说”、“藏象生理学”、“经络腧穴学”作为基础理论，有《黄帝内经》 《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作为经典教材。

 主流观点认为，中医（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就是中国的传统医学，当然也包括藏医、蒙医、苗医等民族医学，在中国古老的大地上已经有了几千年的临床实践，在治病、防病、养生上都有无可争辩的确凿效果，为人类做出了杰出贡献。中医对疾病的治疗是采取系统的、整体的、协同的、关联的方法，将人体看成是气、形、神的统一体，通过“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的方法，探求病因、病性、病位，分析病机及人体五脏六腑、经络关节、气血津液的变化，判断邪正消长，进而得出病名，归纳出证型，以辩证论为原则，制定“汗、吐、下、和、温、清、补、消”等治法，使用中药、针灸、推拿、按摩、拔罐、气功、食疗等多种手段，使人体达到阴阳调和而康复。从时间轴上看，自从有了人类就有了中医，因为远古时代没有化学药品，植物药一直是人类治疗疾病的主要用品。在西医传入中国之前，我们的祖祖辈辈都用中医中药来治疗疾病，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可以说，中医诞生于原始社会，承载着中国古代人民同疾病作斗争的丰富经验和理论知识，是在朴素的唯物论和自发的辩证法思想指导下，通过长期医疗实践逐步形成的医学理论体系，春秋战国时期已基本成型，之后历代均有总结发展，对世界医学发展起到了基础性和决定性作用。中医的命运与国运高度契合。自清朝末年，中国受西方列强侵略，国运衰弱，中医陷入存与废的争论之中，重要性受到各界质疑。新中国成立后，中医得到极大繁荣和发展。2018年10月1日，世界卫生组织首次将中医纳入其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医学纲要。

 什么是“西医”？一般认为，西医（Western medicine）是指“现代西方国家的医学体系”（即现代医学），是西方学者在否定并且摒弃了古希腊医学之后，坚持还原论观点研究人体的生理与病理现象，以解剖生理学、组织胚胎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作为基础学科，经过科学实践而形成的全新的医学体系。西医的繁荣主要得益于物理学、生物学和化学的巨大进步，比如显微镜、听诊器、血压仪、体温仪、体腔镜及后来的X光、计算机、核磁共振等技术的发明和应用。还有，植物药的有效成分的提取，阿斯匹林等各种药物的精制合成，哈维发现血液循环、魏尔肖建立细胞病理学、巴斯德证明传染病都是微生物引起的，麻醉法、防腐法和无菌法等方法的创立，推动了西医的不断发展。

明末清初，来华的传教士把基督教带到中国的同时，也带来了近代西方国家的科学和医药学。由于初期传入的主要是浅显的解剖生理知识，而且临床治疗技术并不十分先进，故西医影响不大。19世纪初，西医开始发力，牛痘接种法以及西医外科和眼科治疗技术的传入，为西医在中国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广州是西医最早输入和最先繁荣的城市。英国传教士洛克哈特开创了在上海建立教会医院的历史。鸦片战争后，西方教会医院由东南沿海进入整个内地，成为和教堂一样引人注目的重要标志。

古代西方国家的医学体系起源于古希腊时期，奠基人是希波克拉底。古希腊医学认为，人体是由血液、粘液、黄胆液、黑胆液所组成的系统（即“四体液学说”），而且人体的各个部分是相互联系的，人的身体中充满了各种液体，这些液体的平衡是人体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它们的平衡与否反映在气色、气质和性情上。古希腊医学还强调心与身、人体与自然的相互联系，并认为人体的健康主要取决于生活方式、心理情绪、环境、饮食、锻炼以及意志力等因素的影响。古希腊医学要求医生重视研究每个病人的特殊性和独特性，重点关注病人而不是疾病，强调的是病人和医生之间的主动合作。到十七世纪时，“四体液学说”遭到了猛烈抨击，认为它是没有任何物质基础的空洞理论。从此以后，古希腊医学就被彻底否定和摒弃了，由机械唯物论占据了主要市场。现在看来，古希腊医学来自于大自然的启示，其理念与中医思想很接近，都坚持整体、系统、联系、平衡的观点。20世纪后期，随着“社会-心理-生物”三位一体的综合医学体系的兴起，以及系统生物学、系统生物技术的发展，21世纪的西医开始关注和借鉴东方智慧，中医理念得到高度重视和重新认可，中医与西医融合互动的态势日趋明显。

医学是伴随人类诞生而出现的科学。由于地域水土不同，中医与西医存在许多差异。中医特别强调系统性、相干性，核心是协同效应，就是1+1=2+△X，产生增量△X。这里的△X≠0是有机体的基本特征，是整体性的表现，是耦合协同的产物，可能是正，也可能是负。西医突出个体性、单一性，没有系统耦合△X的概念，始终坚持△X=0，公式1+1=2永远不变。中医与西医的实质差异就在△X上。中医是复杂性科学、非线性思维。西医是解剖科学、线性思维。中药的特点是多元一体，成分复杂多样，关键在协同性、耦合性，体现在“一个好汉四个帮”，少了帮手好汉也不行，这正好符合人类社会规律。如果仅仅把“有效成分”提取出来，没有其他成分辅助，有效就成为无效了。有人攻击中药缺乏精准性，不能“靶向治疗”，类似于火药枪，射出大把散子，总有命中的几粒，这是误解。实际上，中药是打包围战、配合战，精锐出击，重兵合围，或者“诱敌深入”或者“围而不打”，让“病灶”自取灭亡。西药是单一成分，孤军深入，“靶向”特征明显，但缺乏“团结协作”和系统耦合，可能有负效应，治好了“坏的”，也可能把“好的”擦伤了。民间有许多关于中医的神秘传说，比如“信则灵”。对同一个病人、同一种病，不同的中医师治疗效果不同，对医生的信任度越高则治疗效果越好。这为什么？其实，除了医术水平外，这涉及心理学和生物学问题。每个人的生物场（电磁场）不同，发射的生物电波频率不同，如果患者与医生的生物场同频共振，就会产生正向反馈，就会灵、就有效。对于同一种病，每个中医师的处方都不同，更没有统一的精确的定量标准，因此中医更像艺术，取决于悟性和经验。针灸推拿是中医的独门绝技，治疗的本质是“力化学”反应，说白了，“针灸”有催化作用、能量激发，“推拿”可能引起拓扑变换、生化反应，正如摩擦生热、运动生电，在强力刺激下还可能引起能级跃迁、形成孤波传导、产生新的物质。中医大师能用人体器官（眼、手、鼻）作为仪器，精确测量人体的血脉起伏、心律波动、气色旺衰、寒湿走向、虚实变化，由此推测体内各个器官的状况甚至判断孕妇生男生女。这绝不是杂耍和游戏，需要多年修炼，精深功夫，达到“神人”的境界，普通人望尘莫及！可以说，真正的中医师，非常伟大，是了不起的圣贤！遗憾的是，现在社会上假“中医”太多，自称“大师”的太多，严重损害了中医的美名。这是由于中医实践性较强，知识门槛较低，不需要太高学历，可以拜师学艺，还可“自学成才”，因此江湖骗子较多。中医界必须清理门户，把住学徒进出关，打击江湖骗术，实现高质量发展。

在人类历史的早期，医学是以哲学形式出现的。由于地理经纬不同，中医与西医思维方式完全相反。中医的思维路径是与中国人思维方法基本一致，从大到小，从宏观到微观。西医的思维路径是从小到大，从微观到宏观，与中医反向。显见，二者有对接靠拢趋势。西医更加强调物质作用，越微观，越清楚，越有效，可到细胞、基因、分子、原子层面。中医更多强调综合作用，越到宏观越有效，“天人合一”，把人与环境看成一体，可以观天象治人病、察地理明病因。美国科学家维塔利.范丘林发现，宇宙从诞生之初就是一个活的生命体，各个星球只是它体内的一个细胞，星球之间是由巨大的神经网络链接的。2012年《自然》杂志发表了《宇宙结构和神经网络》的文章，明确指出宇宙的结果和神经网络是相似的。比如，地球、金星、火星等星球组成了太阳系，太阳系和其他星系又组成了银河系，银河系和其他系外星系又组成了更大的宇宙结构。说明宏观宇宙和微观人体存在相似性，整个宇宙就是一个“人体”。这表明，中医以宇宙为背景，以关联为核心，是真正的系统学、大科学！

现代科学发现，世界的本质是能量，物质是能量的凝聚态，时间也是人类的假想，本身没有时间，都是运动的结果。任何物质都有波动性和粒子性（波粒二象性），物质分解到极致就是一根弦（超弦），实际上宇宙是正在演奏的交响乐。实践显示，中医的许多治疗是依靠“暗物质”“暗能量”在发挥作用，常人并不清楚，也很难用西医知识来解读，这也许是中西与西医的维数差异。从时空上讲，西医是“降维”的中医，精细化的中医；中医是放大的西医，“重整化”的西医。从光谱学上看，西医是在“可见光”波段上的医学，中医是在“赤橙黄绿青蓝紫”全波段上的医学。中医与西医可以对接，结合点可能是光子或者电子，统一的基础是质能方程E=mC²。从实践上讲，医学应该是统一的。中医与西医都行之有效，都必须存在，如同正负、阴阳、男女、虚实双方关系，缺一不可，只有这样医学才会完美。把医学分为中西与西医，只是为了研究和叙事方便，带有主观色彩和文化印记，不必刻意强化。坚持中西医并重，推动中医药和西医药相互补充、协调发展，共同守护人民健康，这才是人类正道。

汤柱国同志说，中医是人文医学，其最高境界是致中和，以平为期，终极目标是追求气血平衡、寒热平衡、虚实平衡、身心平衡即阴阳平衡，我认为他抓住了问题的要害。在多年的研究中，我体会到中医是“阴阳平衡之学”，是“失得中和之学”，与传统“中庸思想”、现代协同思想、系统控制思想有密切关系。一个人生了病或者不舒服，实际是身体 “失衡”，包括生理失衡、心理失衡。 “未病”是“亚健康”，就是人体系统稍微失衡。“生病”就是人体系统严重失衡，负伤也是失衡即肉体失衡。治疗就是帮助恢复平衡，实现正常运转。健身运动就是为了打穿经脉气血系统的内部通道，适度有益，过度有害。“通”则不痛，“痛”则不通。“通”是中医的核心概念，“打通”是重要手段，“平衡”是主要目标。从化学角度讲，“平衡”就是“中和”（酸碱作用）。“中和平衡”是中医的第一原则。因此，中医的“中”，不是地理空间概念，而是物理化学概念，是耗散系统概念，是哲学文化概念。

从宽窄论看，中医是宽，西医是窄，宇宙是宽，人体是窄。在宽窄之间，存在无限的可能，会发生无穷的奇迹。我们知道，石墨、石墨烯、金刚石都是碳元素，由于石墨烯介于石墨与金刚石之间，因此性质奇妙怪异，用途无限。又如水、冰、蒸汽，都是H₂O，由于水介于冰与汽之间，无形无色无味，性质玄妙，甚至成为人生哲学如“上善若水”。生命是宇宙的奇迹，人是宇宙的花朵，人与宇宙组成巨系统。医学是宽窄哲学，汤柱国同志创立了“宽窄医学”。可以预言，“宽窄医学”是新中医也是新西医，更是新时代的哲学层面的系统医学、统一医学。

汤柱国同志的书，到底有多奇妙，读了才知道！

（李后强，现任中共四川省委四川省人民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副主任，成都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席，四川省社会科学院二级教授、原党委书记，电子科技大学博士生导师，曾任中共四川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四川大学物理系教授。2023年7月21日于成都）